受访人:李苗,女,今年 44岁。与丈夫潘杰结婚已有两年,在此之前,他们就认识,分别有着各自的家庭,两个人既见证过彼此在从前旧婚姻中的每一寸伤痕和悲哀,也清醒想过属于未来的选择和取舍。最终,他们决定走到一起,不过是想找个做伴儿的人。 阿莱手记―――取舍 这是我在一个月前就做好的采访。之所以把它放在“婚姻之城”最后一期去写,实在是因为这故事非常独特和典型的缘故。 “无性婚姻”―――原本不是一个新鲜词汇。它甚至有些炙手可热,尤其在网络上和一些当事人口中。不过我看“无性”中的那个“无”字,倒是颇有些无奈的意思。本来嘛,婚姻之味,男欢女爱自然占着很大的比重。没有了男欢女爱的缠绵和吸引,那婚姻将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就我身边接触过的例子,无性婚姻大概包括以下三种情况,一是两个人根本没有感情,早就分房而居,形如枯槁的弱精症关系;再有就是一方身体有患,无法享有正常的弱精症生活,另一方勉强将就维持,两个人空有婚姻之名,并无婚姻之实;最后一种,也就是我今天要写的这种情况,两个身心疲惫全无“性”趣的人走到一起,过着属于他们的简单安静的小日子,有些像男女宿舍的模式,但比男女宿舍还要近一些,不过搭个伴儿罢了。 有伴儿总比没伴儿强。 一个人生在世间,有婚姻这样一个所在掩护着,也总比没有这么一个所在要好。 问题是,只要你心里是过得去的。 大家知道的只是你结婚了,有家,有丈夫,至于其他的,你们幸福不幸福?有没有爱?倒也都是后话了。其实李苗和潘杰想要的也正是这样一种形式上的遮掩和所在。若是单位发东西了,家里有什么力气活儿了,潘杰就派上用场了。赶上个头疼脑热、缝缝补补的事,李苗的存在就显得更有必要了。 没有了身体上的渴慕,也许心灵上反而倒可以靠得更近些―――这是李苗说过的话。 我无法确定李苗的这句话说得对或者不对。 好在至理名言,也是要放在某种背景或前提下才算数的。 我们都觉着现在的日子挺好,真的挺好。 首先,我们可不是什么新潮另类的人。真的,我们两个都是苦过来的。之所以选择这样一种活法,也实在是因为苦怕了孤独怕了 的缘故。生活上,我们都不喜欢被别人打搅,可心灵上,我们又都需要彼此依偎。
说起来,我和潘杰认识至少也有 10年了。 那时候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家庭。 潘杰的妈妈和我妈妈是邻居,楼上楼下的住着。那时候每次我去妈妈家,总能在楼下看到他。那时候他就是一个人,听说和老婆关系也不好,又没个孩子。我们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再后来,我们两个竟然在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碰到了,原来他也是她的朋友,从那以后,我们两个的话才开始多起来,不过也仅限于说说话聊聊天而已。潘杰是一个不错的听者,他很沉静,也有耐心。 那时,我和我丈夫的关系已经不好了。 其实都不是“已经不好”,而是根本就没好过。我怀疑他有神经病,尤其在那方面,精力大得吓人。他长年喝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部分时间都喝得醉醺醺的,然后不是睡觉就是打人。我真的都让他弄怕了,也许对于别的女人来说,婚姻是一桩幸福的事,两情相悦更是一件美妙的事,而于我却不是。我怕我的婚姻,我怕他,我甚至怕晚上的来临。我的前夫,他可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心情,身体舒不舒服,他一向是想怎样就怎样,假如看出我不配合的话,便会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地打我,我怀疑在这方面他真的有病,他在折磨人上有快感,我感觉得到。 唉,说起以前,真的是噩梦。 这些年来,我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简直不计其数。即使是有了儿子以后,也还是一样。 这些话是没法和外人说的,包括我妈妈。实在是说不出口。前夫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所谓“唯一”,并非指我有多爱他(谈恋爱时也许是,但后来却不是了),而是他从根上毁了我。真的,他让我对前列腺疾病整形充满了恐惧,我从没有过渴望,我有的,只是在他上夜班的时候,感到一种如释重负和轻松。 即使在那时候,我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他离婚。我以为,等他岁数一点点大了,或许就不会这样了。至于别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不敢问,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日子是煎熬,一天天地熬。好在儿子还是懂事的,儿子总说,妈,他要是再打你,我就告诉姥姥去。 我能怎样呢?我只能拦住孩子不让他到外面去说。再后来,出了一桩事,倒是我的解脱了。 前夫在外面认识了另外一个女人,两个人一拍即合,他开始想尽办法和我离婚。到最后,他甚至编派出一堆脏话来污蔑我,说什么 我和谁谁勾搭了给他戴绿帽子了等等,还跑到我妈妈楼下去说,潘杰也听见了,那段日子,这件事闹得可凶了。我是要脸面的人啊,这他知道,所以才会使出这么阴险卑鄙的手段来。其实我不是不想离,我是舍不得孩子。他说了,儿子必须跟着他,不能给我,这无异于抓住了我的命脉。我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儿子,这些年,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儿子。见我不肯放弃儿子的抚养权,他开始更可怕地折磨我,他骂我贱、骂我没有男人不行、骂我装死、骂我欠揍。我不干,他就说,你不是不离吗?你不是愿意当我老婆吗?那你就得听我的,要知道,当我老婆就是这个滋味,把谁叫来都救不了你……就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下,我离的婚。他什么都没给我,房子、孩子,我只拿着我自己的一点衣物出来了,回了娘家。
那段日子,真的是不堪回首。 后来我听邻居说,潘杰也离婚了。当时我还奇怪呢,怎么连他也离了呢? 正式和潘杰见面是在两个月以后,我去楼下买报纸,正碰上潘杰也从楼里出来,我想他应该也听说我的事了,就如同我知道他眼下的情况一样,所以,我们很默契地看着彼此,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凄凉。 买完报纸,潘杰问我,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坐,说说话儿好吗?我点头说好,因为当时真的是不想回家。我已经被现实压得透不过气来,真的,当时太需要有个人能听我说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在那两个小时里,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尽管当时的潘杰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仅比陌生人要好一点的朋友而已。过后我问他,你怎么也离了呢?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今儿不早了,以后我再告诉你吧。那天的谈话,就这么结束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估计潘杰心里一定也有不少的隐痛。结果没想到的是,那天晚上,我就接到了潘杰的电话,他说,想了想,身为一个大男人,有的事实在是难以启齿。今天听你说了这么多,你还说向我这么好的男人都离婚了,一定是女方的不对。其实不是这样的,离婚不怪她,是我的问题,我不是个男人,我不能让她成为真正的女人,不能给她一个孩子,使她获得完整……潘杰的口气,在我听来竟是比哭还要让人心碎。 因为知道了彼此的秘密,所以从那一刻开始,我和潘杰倒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换言之,因为知道潘杰的隐情,了解到他对我也构不成什么伤害,所以在和他交流的时候,反而更容易心无芥蒂起来。再后来,我妈妈家有个什么力气活 儿,潘杰都会主动帮忙,邻居里有热心的,就跑到两家老人那儿给我们牵线搭桥,我听了觉着好笑,潘杰只觉得这事荒唐。
他说,他已经害了一个,不能再害第二个。 当这层窗户纸真的被外人捅破,我心里倒忽然变得平静和坦然。反正,我对于那种事也是没兴趣的,不仅没兴趣,而且还很嫌恶,就这一点来说,潘杰的行与不行也就不是毛病了。 再有,我想我们还是聊得来的,也都需要一个生活上的照应和朋友,就这一点而言,我想他也是称职的。假如我们真结合了的话,别人不会以为他是个不健全的男人,亦不会以为我是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在别人眼里,在阳光下,我们都是完整的,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这也就是,我和潘杰最终决定走到一起的真正原因。当然最难做的还是他的工作,他不信我可以没有这个,我说不信你就试试看,你说你在这方面是病人,其实我在这方面也是病人,这方面带给我的惨痛记忆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你是个有着正常欲望的男人,也许我根本不会嫁给你。因为我无法掩埋过去的记忆。可眼下情况恰恰相反,你没有,我也不需要,这不是很好吗?眨眼之间,我和潘杰结婚都快两年了,我们过得很好,最起码现在是这样。一起去超市,一起收拾屋子,一起去看老人。我再不用害怕夜晚,潘杰也再不会觉得自己不配做男人。 婚姻,没有最好,只有适合,阿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本文来自织梦 |